约书亚:
我不知道要写什么。你可以说,我仍然不习惯写信。刚才我梦到你,然后醒来。天还没有亮,但夜里下了雪,房间明亮,很安静。
没有真正必须要写的事。我大概只是想跟你说话。
今年刚入冬时,我遇见克罗伊茨,他的模样没有变,只是头发白了。人到一定的年纪,容貌身形好像就不再改变了。我不得不承认,遇见他并且看到他仍然是那个样子,竟让我感到安慰。
我变得伤感,不可理喻,这样我就知道我是老了,如你所言。
而他也变得比以前更温和,并且开始喝掺了蜂蜜的苹果酒。
在寒冷的冬季傍晚,你也喜欢那种热乎乎的甜酒,是不是?你说糖分有害于牙齿,但是对心灵有益。到头来,人总是需要一些能安慰自己的东西。
他说,他的儿子好像还活着。他用普通人谈论龙的语调谈起他的儿子。
你会怎么说?龙之纹章保佑,他居然还能有个儿子。
他要动身去哈莫尼亚边境找儿子。我猜他的确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可以去做。他说,他像每个无所事事的老混账一样开始觉得烦闷,无聊透顶。
我知道你也常常觉得无聊透顶,你甚至不必说出来。
不,我并不是说你也是个混账东西之类的。
他提起你。他想念你,不过还不至于乐意让你知道他想念你,所以我告诉你。
我们聊了一些关于你的事。两个无所事事的老混账,除了回忆之外什么都没有。
像一个模糊的梦,约书亚。
天亮了。
你说,人终归渴望被倾听,所以喝醉了就胡言乱语。
你永远是那个倾听和理解别人的人。你真的不需要被理解吗,或者,你已经习惯了不再言说。
我记得很久以前,你要求我直呼你的名字,让我在你的书房里不必拘谨地站着。这些我都记得清楚。
有时我诧异于记忆的散漫。我小时候见过你,直到二十岁都没有忘记,然而我上一次见你,只是几年前,到现在,就不记得你的相貌。
有时我听到龙的啸叫。倘若没有见过龙,我会以为那只是掠过山崖的烈风。
还有什么?
告诉我吧,约书亚。告诉我,在漫长的生命里,你是否也曾感到孤独。